同归

金色飞贼会梦到曼德拉草吗【上中下完】

一个警告:霍格沃茨AU 竹马天降破镜重圆(我真的不会概括剧情。)

                 送给心友黄克拉


【上】

霍格莫德村。

 

“叮铃铃铃铃”

 

门板被推动,其上点缀着迷迭香叶子的风铃清脆的提醒,正在擦第八遍桌子的家养小精灵连忙放下抹布迎上去——途中还不忘对自己细长的手指念完清洁咒。先是摘下毡帽和围巾,把其上落得密密匝匝的雪花拍打干净,然后彬彬有礼的询问家养小精灵是否能帮自己暂时拿着,来人得到了肯定的恢复后,脱下外套,整理好衬衫衣领和下摆,最后从外套口袋里取出魔杖,把脚下的一片狼藉清理干净。


“您的大衣,先生,”一串连贯动作轻易的博得了家养小精灵的好感,“需要我为您挂起来吗?”

“当然,谢谢你。”他附送了一个温和的笑,把手上的衣服一并递过去,“能给我一杯黄油啤酒吗?”

“请您稍等。”家养小精灵引他入座。

“那个……如果不麻烦的话,”礼貌的客人补充道,“请来一杯热的。”

 

饮料很快送到,还附赠了两块曲奇饼干。尽管从一年级就到了霍格沃茨,朱一龙依旧无法习惯冷饮冰块,更遑论是在冬天里。深呼吸一口热乎乎的黄油硬糖气味,他才觉得全身轻松了一点。现在是十一月,秋季学期的期末,一边忙着自己的研究成果,他一边还要应付在各种神奇地点创造偶遇的学生。无论是教师休息室门口,还是私人房间的地窖门口,甚至是住所到礼堂的花坛里,总会有穿着各色学院服,年纪不等的小巫师,或拉帮结伙,或单枪匹马,劈头盖脸的请求发问。


“教授,划下重点吧……”

“重点请参考上课讲过的内容,”微笑,“这位同学很眼生,·平时成绩可能会不太好看。”

“呜……”

“行行好吧教授,”这是比较勇敢的,“下学期我一定好好学习!”

“出勤记录是不可以更改的,”微笑,“以后请注意请假不能超过三次。”

“嘤嘤嘤~”

更多的是最后一种。

“教授!周末/圣诞舞会您有搭档了吗?能留个手机号吗?您还是单身吗?”

“……不去,不能,无可奉告。”


拜出色的外表和好脾气所赐,朱一龙每日都要经历这样的狂轰乱炸。如果说因为每日多半都在课上或者研究室,所以剩下的时间里这样的骚扰可以忽略不记的话,那么当他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听到让自己去跑腿接人的要求,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我不认为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语气委婉,态度却强硬,只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要让新同事体验到家的温暖,”校长语重心长,嘴里却在大嚼果汁软糖,白胡子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抖动,“学院都已经在跟进潮流,你就不要这么固执了。”

……其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时代在召唤。

魔法世界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经历了自下而上的大换血和科普教育,科技带来的甜头终究是让大批巫师沦陷。除了极少部分的纯血家族还在固步自封,更多人瞄准的都是麻瓜智慧和魔法结合后的无限商机。小巫师人手一个平板电脑,哪里不会点哪里,再也不用跑去图书馆翻大部头——毕竟那些年龄尚小,咒语还念不利索的孩子们,只能手动翻书。吼叫信可以4D投影,从此早晨的礼堂空气里飘着的除了幽灵,还有愤怒的父母。

校长说的学院改制并不是假,学生已经对魔法世界之外的广阔天地产生了兴趣,学校自然也要跟上需求。除开春秋两个学期还是常规的魔法课程,每年冬天从圣诞节后,到隔年二月份的小学期里,开了许多新奇的课程。从《麻瓜的工业发展史》到《平衡车在魔法世界中的二次应用》,德智体美,充分满足小巫师们的好奇心,今年更是新开了《东方战斗魔法》一科,这也是导致朱一龙此刻站在办公室据理力争的源头。


“……学院里不只我一位亚裔的职工。”他尚在做最后的抵抗。

“可是他们都没有你受欢迎。”白胡子老头调皮的挤挤眼睛。他这话不假,出于某种原因,从朱一龙五年级到现在,各种途径入学的中国学生只有一位。现在他已是魔法史任课教授,学院里仅有的几个黑眼睛黑头发,全都是英国土生土长的亚裔。这使得朱一龙作为纯血的东方巫师,更加神秘。

“说不定会有惊喜哦。”校长做此结语。

到此便是他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到此的前因。

 

黄油啤酒已经见底,要接的人还不见踪影,朱一龙有些烦躁。课题正开展的如火如荼,然而他却从书桌前被生生拖开,来干这种无聊的闲事。家养小精灵察觉出客人的坐立不安,小心翼翼地凑到眼前:“先生,请问您需要免费的续杯吗?”

“……不用了。”

“那您想要换位置吗?吧台那边安静些。”家养小精灵显然误解了他的焦虑,“这边确实有点吵。”


吵闹?什么吵?朱一龙缓过神来。此前一直沉浸在思绪里,他没注意到右前方两桌之外的热火朝天。女人的笑声此起彼伏,朱一龙仔细听了一下,才发现底下压着个低沉的男音。

明明他落座的时候,那边还只是几个小声聊着课业的女孩子。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朱一龙皱了皱眉,又本着事不关己的心态,刚想移开目光,笑声突然又爆发了一个新高度,简直能掀翻屋顶,再扫平附近二里地的积雪。家养小精灵看着他跟屋外温度无差的脸色,哆哆嗦嗦地走过去。

“……先生,能请求您控制下吗?我们这还有别的客人……”


那个被埋在女孩子身后的男人说了几句话。他显然是坐直了身,不再趴在桌上,朱一龙看到了他黑色的头顶和散乱刘海下的黑眼睛。

……此时此地,除了他以外的黑眼黑发黄种人,除了那位让他被逼着来接的新同事,还会有第二个人么?


忽地站起来,椅子和地面磨擦出尖锐又响亮的一声,家养小精灵上前两步,嘴还没张就被吓得退回柜台后面。朱一龙气势逼人,又弄出来不小的声响,刚站起来,那一桌人就齐刷刷地回头看过来。腾出的空档间,他看见了那男人的全貌。

有点眼熟。

眉头凝重,脑中检索着人名,朱一龙瞄到了了那人手边的一点金属闪光。比起剑大小更像把匕首,但确实是规整的中式剑,尖端寒光闪闪,双面开锋。剑柄小巧玲珑,尾端圆环上却团着柔软的白毛,十分不协调。

 

……这还真的够惊,朱一龙太阳穴一跳一跳。他三步两步走过去,那男人已经又没骨头似的倚回桌上,此刻仰着头看他,嘴角还是一点嘲讽性的痞笑。

“这位小哥哥,”男人眼神诱惑,话语裹着蜜糖,蛇行而来,“……你也想飞?”他刚刚就是如此撩得一桌莺莺燕燕花枝乱颤。

有几个女孩认出了朱一龙,颤颤巍巍的喊;”……教授。”


飞尼玛飞。

心中惊涛骇浪,在转身就走和把这人摁在地上摩擦之间反复横跳,朱一龙上前一把纠起他:“没人管得了你是吧?学生你也撩!易容术学得这么好你怎么不开班,跑过来教什么战斗魔法?”

他少见的连珠炮轰间,男人神色连转,却连着面孔都像换了好几个人,最后定格成了熟悉的那个。朱一龙松了手,看他整理好了被纠乱的衣领,抬头一个阳光灿烂的笑。

“……这不是逗逗你嘛龙哥,这么久不见,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怎么可能忘了你。朱一龙心中长叹一口气。

还是这样的恶人先告状。

你才是说了再见就消失的那个人啊。

白宇。

 

结账的时候小精灵还在哆哆嗦嗦,用丰厚的小费安抚了它,朱一龙穿戴妥当,喊白宇过来——他还在试图劝慰受到惊吓的女孩子们,无奈收效甚微。等得不耐烦,朱一龙过来扯他出门。

“……教授慢走……”女孩子声如蚊呐,参差不齐。

……被扯的踉跄的男人居然还有余裕回头微笑,惹出几声细微的尖叫。

 

雪已经停了,积在地上,像一层厚厚的棉花糖。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朱一龙脸埋在围巾里,闷头赶路,倒是白宇闲不下来。看着冷风直往他嘴里灌,朱一龙心有戚戚,强打着精神应付。


“龙哥你现在是教授了吧,教的什么啊?”

“……魔法史。”

“我就说你前途无量,毕竟是我龙哥。”

“……哪里哪里。”

“那看在咱们曾经交情匪浅的份上,你这个老油条可要带带我这个菜鸡啊。”

“……岂敢岂敢。”


“交情匪浅”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的朱一龙分外别扭。白宇还在说什么他听不真切,只觉得这天地一片白茫茫,勾出来他许多怀念。


依稀记着是好多年前,他毕业前最后一个圣诞假期,也是在这样一片冰天雪地里跋涉。身边的人是个蹦蹦跳跳的豆丁,嫌热不肯带帽子,参差不齐的黑发暴露在雪地里,分外亮眼。六年级的少年身条已经长成,黑发黑眼,俊秀逼人,牵着小男孩怕他摔跤。小孩子天马行空的脑瓜里不停歇的迸出问题,少年眼里笑意盈盈,问一句答一句。


“……护树罗锅和groot什么关系啊哥哥?”

“没有关系。”

“角驼兽和脊背龙的孩子会比它俩的皮还硬吗?”

“……海格会把你的皮打很硬。”

“你毕业以后就要离开霍格沃茨了吗哥哥?”

“……”

 

五年级开学他当上了级长。从宿舍到礼堂参加开学宴会的一路上,不断有人过来跟他通风报信,“LONG,今年有个跟你一样的中国孩子!”

中国人?一边疑惑这些人怎么消息比他这个级长还灵通,一边把这个信息暗暗记在了脑子里。截止到朱一龙这一届,学校里的东方面孔并不少——毕竟人口优势放在那里,每年入学季,学校三分之一的送信猫头鹰都朝着一个方向起飞。但随着无形的墙越建越高,没见识过周易八卦阵法的禽类只能在国境之外徒劳盘旋,新生里也再没有说着相同母语的面孔了。

 

新生在引领下叽叽喳喳的走进来,像一群东倒西歪的小鸭子,朱一龙眼尖的看到了黑漆漆的巫师袍里不同的一抹深灰色。和周边恐慌惊讶欣喜的金发碧眼小鸭子们不同,小道长长发飘飘,明明身量还没有浮尘高,仙风道骨倒是模仿的十成十。看着好笑又觉得可爱,朱一龙心里暗暗希望他能被分到斯莱特林。

 

结果又是一个格兰芬多。

分院帽气息奄奄的吐出结果。这场景似曾相识,不过当时是因为朱一龙的惊人沉默。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第二天他得到了答案。

什么高深莫测都是假的。新入学的小屁孩开始还一口一个贫道施主,一周过去就丝毫不顾什么学院之分,跟在他前后叽叽喳喳,好不头疼。开始小萝莉今天小裙子明天小制服,一年下来没重过样。

好歹还算赏心悦目。朱一龙苦中作乐。


苦就苦在他的小跟屁虫从小是在道观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打坐练气,金丹符纸,《道德经》倒背如流,一说英语就磕巴。偏偏一眼看过去鹤立鸡群,少不了被好奇心爆棚的同学和学长姐围观逗弄。一边给他恶补东西方魔法差异,一边还要承担起护花使者的重任,久而久之,朱一龙习惯了一下课就赶到对方教室门口接人,晚上弄完作业还要研究道家典籍,好应付小屁孩嘴里迸出的生僻名词。

民风彪悍的外国人开玩笑说他是找了个小女朋友,被他在黑魔法防御课上痛揍。

 

直到二年级开学,眼睁睁的看见在他眼前转悠了一年的小萝莉剃了个板寸,他才后知后觉每次他在教室外接孩子下课时,周围的复杂目光都包含了什么情绪。

更不用说白宇青春期一到愈发的不修边幅,估计是小时候女装穿多了的逆反心理,胡子留的稀稀拉拉,袍子下面穿短裤,白嫩细长的小腿上腿毛迎风招展,让无数人捧着一颗颗破碎的少男少女哀嚎。

朱一龙忍了好一会儿才把白眼儿憋回去,把外套扔他腿上盖住。

曾经甜美可人的小萝莉最后比他还高了一截,依旧每天身前身后的一口一个”哥哥“。

 

一片真心,终究尼玛是错付了。

 

本该乖巧粘人的黑猫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细看才能看到它在追逐一个肥嘟嘟却格外灵活的小黑影。房间角落的阴影里有什么蠢蠢欲动,在黑猫经过的时候,“啪”的如鞭般甩出一条触手。猫咪炸了毛,弓着身子对异物呲出尖利的牙,先前还遛它溜得开心的黑影蹿上它的脑门,小短手努力伸着去捂猫的眼睛。

“它们感情还是那么好啊哈哈哈哈哈。”罪魁祸首坐在一地狼藉里,恬不知耻。

 

腮帮子紧咬了咬,朱一龙走过去把黑猫抱进怀里,再把它头顶着的三线仓鼠塞进衬衣兜里。仓鼠挤了挤,软乎乎的身子探出前半截,小黑猫伸长了脖子去舔它的手。角落里的触手生物是一盆肥大到不可思议的曼德拉草,朱一龙把花盆挪到窗台上,它不安的蠕动了一会儿,开始伪装盆景。


白宇一样一样的从随身的芥子空间里往外掏东西,瓶瓶罐罐,丹药符纸摆了一地,完全没有起身收拾的意思。叹了口气,朱一龙任命的归拢摆放。刚刚去办完交接,白宇只是被邀请过来上两个月的小学期通选课,学院并没有给他另行安排宿舍,而是打了包塞进了朱一龙的房间。

“你们以前感情就很好嘛。”值班处的幽灵丝毫不会读空气,已经眯着眼睛陷入了回忆。在它吐出什么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前,朱一龙大爆手速,拉起白宇就走。

 

为什么学校里不能幻影移行?他愤愤的想。


“终于找到了!”白宇结束了掏掏掏,手里拎着一袋黄色液体,隔着袋子也能看到诡异的光。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踱到窗边,动动手指一个切割咒划开袋子。曼德拉草闻到熟悉的味道,磕了药般的手舞足蹈。

“……你还在喂它那玩意儿?”

白宇没回答,嘴里念念有词。

“金坷垃~金坷垃~每天亩产一千八~”

……他就是这么把好端端的一盆曼德拉草养成了异形?


课余时间总是和亲亲龙哥呆在一起,英文练不好,白宇三年级的时候开始沉迷垃圾视频打发时间。每次朱一龙去找他的时候,就看见他捧着个平板,盯着全息投影傻乐,今天XX教你学英语,明天是康熙说唱王朝。

本来看看沙雕小视频没什么,坏就坏在白宇脑袋瓜子太精灵,学以致用。猫头鹰上午送来了神秘包裹,他下午鬼鬼祟祟的摸进了草药温室。隔天草药学教授看着满院子被烧死的珍贵草本气到头秃,白宇捧着他那盆一夜之间蹿的壮硕的曼德拉草,这会儿倒是伶牙俐齿。

“……我也是好心帮忙,”曼德拉草随着他前递的动作趾高气扬的甩叶子,“你看我这盆不久长得挺好的吗……“

草药老师对着好心办坏事的心爱学生有气难撒——毕竟他早被白宇师兄师父每个月快递一次的仙丹琼浆收买,魔杖头蹭的打出一撮火苗,吓退了耀武扬威的曼德拉草,气呼呼地转身离去。朱一龙只能天天下课往温室跑,过了一个学期才让他露出了笑脸,又天天去白宇宿舍研究他那盆天赋异禀的草。

 

什么时候开始,收拾烂摊子已经成了习惯。

好歹归置完了东西,朱一龙挥挥魔杖,两个马克杯先自动自觉的灌满了温水,再轻飘飘的飞到茶几上,不动了。


已经是黄昏,橙黄色晕开在温暖的室内。曼德拉草吃饱了陷入沉睡,白宇没骨头般趴在白色的长毛地毯上,灰色的单衣揉在腰间,露出一小块光洁的浅麦色。猫咪倚在旁边,和仓鼠挤在一起呼噜噜,黑色的尾巴一再扫在裸露的皮肤,白宇怕痒,扭来扭曲。朱一龙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转向空气中的投影——人手揉搓挤压着各色的泥团,动作狂躁,声音催眠,还是熟悉的沙雕小视频。

 

一切都如同昨日重现。

但终归有什么不一样了。

 

 

【中】

那日在霍格莫德村一撩成名,再加上神秘的东方buff,通选课席位供不应求。听闻此消息,白姓教师在宿舍地毯上乐成一颗翻滚的卤蛋,得意之下差点把身边休憩的仓鼠压成鼠饼,被小黑猫疯狂追咬。


“……巍巍,别闹。”主人的指令不可违背,黑猫心不甘情不愿的叼起小伙伴跳上窗台,把肥耗子摁在爪下,开始每日例行的舔毛工程。猫爪下夺回一条狗命的始作俑者拍拍屁股,起身备课去也。

忙于课题,再加上有意回避,朱一龙日日早出晚归,直到冬季学期开学前,竟鲜少跟新室友打上照面。可能是因为还在假期,往日里在各处创造偶遇的大军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从研究室前往礼堂的路上清静不少。心里松了口气,他很快发现并不仅仅是因为放假这么简单。


……毕竟操场上的尖叫声实在震耳发聩。


几十米外他就看见了那个半空中的身影——毕竟盘旋的各型号飞天扫帚之间,一把飞剑实在清奇,更何况剑上长身玉立的人又确实潇洒,一连串花俏的动作之余,还不忘向围观的人群挥手致意,间或送出几个飞吻。

……于是尖叫更热烈。


用脚趾想,朱一龙都知道这是谁在耍花样,毕竟这么多年以来,日日不忘给扫帚施放变形术的人就那一位。先天体弱,白宇打小就被养在道观里,每日跟在师父师兄屁股后边打坐炼丹,直到六岁转学去了霍格沃茨。小小年纪里别的没学到,装模做样倒是有一手,花架子摆得好,连朱一龙都被唬住了。一年级上飞行课,他一半的时间都在琢磨怎么能风流倜傥的站在扫帚上。

“飞天扫帚要用屁股,不是用脚骑的。”苦口婆心的教授面对着白小宇一半装听不懂一半真听不懂的纯真目光,终于弃疗,留他自己用扫帚杆苦练平衡木。眼见着未来的体操冠军将要横空出世,变形咒日渐精进的白小宇福至心灵,头一次融会贯通了道德经。朱一龙看着他摇头晃脑,语重心长地念叨着“道之为物惟恍惟惚”,魔杖一挥,把那把崭崭新的光轮3000变成了宽平古朴的飞剑。随着他变形咒水平不断提高,兴趣眼光一时一变,那把飞剑今天是翔龙带雾,明天是金凤逐日,眼花缭乱。


此时他踩着的那把,寒光逼人,纹饰巧致,隐约有紫气环绕,大巧不工,显然此人审美水平也是一日千里。

人落了地,朱一龙觉得熟悉,仔细瞧了眼,发现剑身刻着两个大字。

龙泉。

还尼玛是仙剑奇侠传一复刻版。

在这种事情上倒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执着。

 

……不过不是跟他说过,不要随便撩学生了么。

 

朱一龙的困扰没持续多久。开学第一天,那些闪着星星眼去上通选课的小鬼们,几个小时后面色青白,脚步虚浮的从教室里走出来。

“……太可怕了呜呜呜呜。”这是年级低的孩子,还在用小胖手抹着泪花。

“……都是假的这和科学的世界观相悖……”这位同学《科学与魔法》学得不错,但是你有没想过自己就是在魔法世界里?

“……呼神护卫呼神护卫呼神护卫……”五年级了还胆子这么小?

 

正站在门口唾弃自己被唤醒的陈年习惯,朱一龙看着从前活泼的过分的学生全都变成了霜打的小白菜,按耐不住探究心理,扯住一个。

“教授他……课上的不好?”

“……呜哇过于好了吧有必要这么真实吗呜呜呜呜呜……”又被勾起了恐怖回忆,小朋友平时还热衷于围着朱一龙打转,此刻头也不回的跑走了,留下了一连串嚎啕。有几个幽灵听见动静从墙壁里溜达出来看热闹,小朋友惊得一脚踩在袍子下摆,摔的结结实实。朱教授看着都肉痛,他却飞快地爬起来,一溜烟的消失在了拐角处。

热闹渐渐平歇。

朱一龙还停在门口。、

 

以什么身份进去?

热心肠的同事?公事公办的院方?还是关心学弟的学长?


白宇不会介意,他只会用惊喜到夸张的口气喊一声“龙哥”,然后大步走过来,拉着自己大谈是怎么捉弄这些小鬼的。黑眼睛里会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说着说着还会灵光一现,迸发出更多鬼马精灵的点子。朱一龙太熟悉了,毕竟曾经也有个小鬼,下课急不可耐地出了教室,就扯着他说东说西。白宇从不吝于分享快乐。

 

可是我介意。

朱一龙终究还是离开了。

 

在研究室待到深夜才回地窖,朱一龙惊讶的发现灯还亮着,地上瓶瓶罐罐放的满当,中心一个白宇正忙得热火朝天。小心翼翼地跨过诸多障碍,朱一龙站在他身边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虚心请教。


“这么晚了,你温习魔药学呐?”

“……呦龙哥回来啦!”这才注意到房主的存在,他兴高采烈地展示着手里的成果,“怎么样,你来帮我试试,够不够治愈?”


被小心翼翼传递过来的是一团柔软的粉蓝色固体,似乎还有生命一般,在手心晃动,莫名的让朱一龙想起了白宇养的那只仓鼠——正主此刻正抱着黑猫巍巍,四仰八叉地躺在主人的床上睡大觉,不过就体积和战斗力平心而论,更像是巍巍抱着它。

 

“……这什么东西?”

“史莱姆啊,我做了点改良,”白宇展示了下手边的符纸,“龙哥你捏捏看!”

“……就是你之前天天看的那个?”朱一龙试探性地使了点劲,史莱姆在他掌中任揉搓捏抓成各种形态,发出miamia的萌音。

“治愈吗治愈吗?”制作者急于得到肯定。

“……手感还挺好的。”手上动作不停,“你大半夜的鼓捣这些干什么?”

“我不也是为了给枯燥的课程添点趣味性嘛,上课放了几部老片子,也不吓人,就是《茅山道士》《僵尸家族》什么的,就说这些根不正苗不红的外国小鬼,没有经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洗礼呢,”白教授丝毫没有悔意,道道符纸继续往一个个小团子里打,金光闪闪,叫声miamia,“好几个老师跑过来跟我抱怨,说学生都有心理阴影了,对着摄魂怪脑出来的全是穿着古装的僵尸,脑门上还贴着纸。”

“黄符都脑出来了,你说他们还怕什么?”专业的白道长一头雾水。

 

“……言归正传,发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社会主义接班人根正苗红,一脸正气,全然不顾他自己才是问题的源头,“我思考了一下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发泄内心的恐惧,正好前两天都在沉迷沙雕小视频,这就学以致用了。”

他捧起一团纯白色的团子放在眼前,捏了一下,跟着史莱姆一齐对着朱一龙miamia叫。

“可爱吧,治愈吧,保证扫清一切心理阴影了。”

 

白宇脑回路总是这么神奇。三年级的时候开始上保护神奇动物课,他对着各色幼崽眼放绿光。朱一龙后来才知道,他是暗搓搓的想偷渡一只带回道观,给师父师兄们显摆开眼。碍于有墙,猫头鹰无法寄信,道骨仙风的老道长给小徒弟打了两个小时的国际长途,耳提面命,我们有更高级的灵兽云云,可以随时随地召唤云云,你不要给我惹祸云云,这才打消了白小宇的念头。歇了两日不到,又被朱一龙抓到他给家养小精灵美颜拍照。

 

当时这人也是这么举着手机放在脸旁,眼睛眨巴眨巴。家养小精灵被他戴上猫耳朵,p成了斯芬克斯猫。

“不可爱吗?不治愈吗?”小屁孩深谙卖萌之道。

 

你更治愈。

史莱姆的几重奏里,朱一龙悄咪咪的笑。

 

课上了一个月,白老师和史莱姆的双重治愈下,小鬼们终于克服了恐惧,然而白宇这边却出了状况。

问题可说大可说小。白宇脑子灵活,性子跳脱,学院的几个老教师是知道他的,然而总有看不惯的人在背后乱嚼舌根,一状告到了校长那。


后知后觉得到了消息的朱一龙连忙放下手里的论文,往校长室匆匆而去。他倒不担心别的,老校长本身是个护犊子的主,白教授又八面玲珑善会见风使舵,不会有什么大乱子。但是他心里偏偏七上八下的,被什么未知的恐慌紧紧拽着。总觉得这次重逢之后,白宇并不像显露的那样快快乐乐,没心没肺。朱一龙时常能窥见他周身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寂寥,但自己走上前后,什么都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格兰芬多塔楼罩在雾里,朱一龙要找的人倚着廊柱坐在栏杆上,正在吞云吐雾。周围静悄悄的,白宇目光盯着空气里的一点,面孔都有什么不一样了。朱一龙感觉高处那团经年不散的雾气像是把他笼在怀里,又像是从他身体里发散出来。他走过去,白宇一开始仿佛没注意到他,过了一会缓缓把头转过来,盯着来人好一会,目光古怪的仿佛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你怎么在这儿?”眼见着那团雾要弥漫上自己的身体,头回有种打破安静的冲动,朱一龙开口。

“来一根?”白宇冲他示意,被拒绝了之后,又自顾自的放进嘴里点燃。

见他没有继续说话的意图,朱一龙沉吟了半天,找了一个话题。


“……一直没机会问,之前你说家里出事,然后就转学了。”

“一切还好么?”

烟雾缭绕里,白宇笑了一下。他身后不再是霍格沃茨的天空,而是一个混沌无序的深渊,血盆大口张着,随着白宇的话,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


“你以为我是因为家里出事才回去的?”

“也对,我是这么跟别人说的。”

“可是你问什么不亲自来问问我呢,哥哥?”


两个字,就让朱一龙跟着一起坠入了黑漆漆的深渊。白宇总这么叫他——以前的那个,叠字亲亲昵昵,小孩子声音软软呼呼,让他不自觉地心软,放下身段鞍前马后。然而十几年过去,再也没人这么叫过他,小豆丁长得比他还高,恪守着分寸和界限,只喊一声“龙哥”。


烟烧到了手指,白宇又掐出根,点上火,叼在嘴里。他不忘给朱一龙下一个结论。

“你拒绝了我。”


这个锅太大了,朱一龙不敢背,也背不起。他似乎窥到了一点线索,就隐藏在那团被白宇吞进去,又吐出来的迷雾之后,想伸手去抓,那个轻飘飘的小东西却随着风一起被吹走。


”我不是没走吗?“朱一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他连问题的源头都尚未摸到。

白宇不说话了。

他有点着急,脑中努力回想,却只能将将回忆到雪地里小孩子拉着他,半疑问半恳求的问他是不是毕业就要离开了。


“……我真是为了你留下来的。”这话不假。毕业以后一再想起白宇,朱一龙放心不下,恰逢学院为他的研究提供了不少的助力,他也就顺水推舟地回来了。然而此刻再提起却变得十分苍白,朱一龙本就不善辩论,只能无力的强调。他自己都没察觉,说出的话里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你要相信我。”

白宇叹了口气,轻飘飘的挥了挥手。

“别说了,都过去了”

他跳了下去。



朱一龙心脏剧颤,往前一扑,整个人撞在栏杆上,还不忘伸手去抓,手指和衣摆擦身而过。随后他才看见白宇站在那柄剑上,对他笑了一下,飞走了。

虚惊一场,朱一龙趴在原地,丝毫不顾样子难看,大喘气平复心情。

这下佐证了他重见之后就暗中滋长着的疑惑。

白宇确实有什么不对劲。

 

仿佛又回到了上学的时候,每日忙完课业,还要查那些晦涩深奥的道家典籍。专业实在不对口,要解答的问题又过于复杂,几个挑灯夜战过后,心态崩了的朱一龙终于等不下去,一通国际电话打给了在道观挂单抠脚的翟临,寻求场外帮助。


“怕是心生了魔障。”听完患者描述,翟道长做此结论。

心魔?什么心魔,我们这不是魔法学校么,心魔又是什么鬼?

“……白宇实打实的霍格沃茨出来的,虽然没毕业。”朱一龙满头问号,翟道长继续解释。

“你说过他从小就在道观,虽然大了点转学去了你们那,但是这心法还是炼丹筑基的打底。”

“我们道家常讲,气不妄动能伏虎,心不妄动能降龙,指的就是心境不乱,才能降伏心魔。”

“要控制六识六欲不妄动,破除无明,扫除三毒。”

“平心静气,控制七情,常守中庸,方能得道啊。”


“你说的是中文?”朱教授自有记忆起就在国外念书,面对咬文嚼字,十分的不耐烦。

“简单的说来就都是一套的老生常谈了,”翟道长热心助人,自然不在意患者家属的唧唧歪歪。

“古往今来,唯有一字最难解。“

“情天孽海啊,回头是岸。” 牛鼻子老道老神在在的打机锋。

 

什么情?他还念着那个人?

满脑子都是这个情字,朱一龙心乱如麻,挂断了电话。

 

这事实属他一个心结。


五年级当上了级长,白宇非但没有稳重起来,搞事的功力却是一日千里。今天拉着一堆小伙伴深夜跑到厨房,要吃要喝的办party,家养小精灵苦不堪言;明天上魔药课的时候一边搅拌坩埚一边碎碎念,“裹上面包糠放进油锅里炸,邻居家的小孩都馋哭了。”。魔药课的老教授还以为他在念叨什么神奇咒语,去找他的好哥哥连番打听。

研究正到要紧的关头,朱一龙还得焦头烂额的应付各种白宇惹来的闲杂人等,心里攒着火。圣诞节前,捣蛋鬼难得的缠了他一天,又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笨手笨脚的打翻弄乱不少东西。朱一龙只觉得被谁往头上施了一个放大咒语,把他扯到面前坐下。


“……你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

捣蛋鬼抱着黑猫,扭扭捏捏的抠着猫尾巴。

“你再这样子我要你撵你出门了。”从他手下解救了爱宠,朱一龙语气严厉起来。

“……那个,龙哥,”白宇看了眼朱一龙,又飞快的移开,声音小的如同蝴蝶扇了一下翅膀。

“大点声。”

“……我想邀请一个人去圣诞舞会可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你帮我出出主意呗!”小蚊子豁出去了,吼出一串话。


“……”

心头突然无名火起,朱一龙气不打一处来,严词厉色。

“你每天能不能干点正经事?”

“明年就要毕业了你还在招猫逗狗?老师告状都告到我这来了你知不知道?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你整天只知道调皮捣蛋谁能看上你?”


情绪找到了发泄口,被放大如数倍的呼啸到一个人身上,朱一龙只顾着嘴上痛快,没注意到少年的头越来越低,逐渐要被压垮。

忽的站起来,白宇低着头,弯腰鞠躬。


“知道了!”他声音大而急切,像是要堵住对面人所有的话。

“……我知道了。”

“……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对不起。”

他匆匆忙忙的又鞠了一躬。

“……真的……对不起。”


直到少年跑走了,朱一龙才察觉自己似乎是过分了些。然而死线匆忙,无暇他顾,待到几日后他想着道个歉,学院上下跑遍了,都没找到少年的影子。

“说是家里出了点事,转学回去了。”同宿舍的学生看他累的汗如雨下,眼神有一丝同情。

“走的太急了,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再后来就是办公室的幽灵甩着文件,告诉他白宇已经转学回去了。

 

“叮~”

收件的提示音打断了回忆。点进邮箱,是翟临发来了一个压缩包。

连番下载解压完毕,朱一龙开始研究内容。鼠标滚轮下滑,清一色的《X本是道》、《星X变》、《飘渺之X》……

你就给我发了3.5个G的仙侠玄幻小说?

朱教授愤怒的扣上笔记本屏幕。

 

 

【下】

出事了。

 

冬季小学期到了尾声,最终评测之后一群小崽子哭天抹泪的不舍得白教授离开,白宇本就心软,手一挥,领着一班小尾巴去霍格莫德放松心情。一通糖衣炮弹之下,总算是安抚住了沉浸于离别之中,多愁善感的小屁孩们。

 

异变就生在归途。

战争明明已经过去很久,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了三个黑巫师,一并还有几个摄魂怪,冲着一班幼崽杀气腾腾。孩子们都太小,惊惧之下知道围着老师不乱跑已是极限,少有几个高年级的还有余力握住魔杖说一句呼神护卫。白宇一边分神照看学生,勉力支撑。待到学院老师赶到时,他已是强弩之末。强撑着回到学院,便陷入了无来由的昏迷。

 

然而朱一龙此刻却抽不开身。

对坐的女子美艳,却是杀气腾腾,不是别人,正是白家长姐。

若是白宇还在这儿,必定是要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的。


这位姐姐的传奇事迹在霍格沃茨代代相传,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且不说美貌惊人,战斗力又逆天,她更是将“有钱难买爷乐意“发挥到了极致。作为傲罗,战斗中难免衣物装备有缺损,这背后便是繁琐的流程申报和文书审核。于是姐姐暗淬一口“去他妈的文书,老娘时间很宝贵”,从此都自掏腰包,看的众人瞠目结舌。

因为墙的原因,送信的猫头鹰飞不过国境,飞回来的时候都快抑郁了,死活不肯再试一次。眼看着就要耽误白宇入学,大姐闻讯,火速收拾了手头的敌人冲到学院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办事处的幽灵仗着没有实体,斗胆说了一句“没有文书手续我们没法办理入学”,被她用魔杖指着,心惊胆战的大爆手速完成了白宇的转学手续。


她对幼弟的疼爱更体现在各种恶趣味上。白宇从小被家里人当女孩子养,在道观的时候还好,春夏秋冬都是道袍。自从进了霍格沃茨,姐姐一周差遣一次猫头鹰,硕大的包裹里全是各种小裙子小洋装,变着花样打扮弟弟。白宇就这么迷茫着成长,直到二年级假期灵光出现,一狠心剃发明志,姐姐这才收敛。

 

眼下实在来者不善。

然而朱一龙虽然如坐针毡,却是因为一颗心早就飘回了地窖。虽然他搞不清缘由,只能干着急,但是在白宇身边,总归还是比离开在别处强。

 

“……”不速之客突然叹了口气,眉眼煞气散了,只剩疲惫。朱一龙循声看去,不明所以。

“我一直记恨着你来着,”姐姐大人语气里还是不忿,”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疼还来不及,偏偏为了你吃这么多苦。“


“……您是说,他心生魔障,都是因为我?”敏锐的察觉到一丝松动,朱一龙紧咬不放。

“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蹬他一眼,姐姐继续道,“本来想着见了你一定要揍你一顿,不过今日见着了,发现你人还不错,小白没看走眼。”


好端端的险遭无妄之灾的朱教授又被莫名其妙的夸奖了一番,他摸摸鼻子,无言以对。

“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听好了,记住了。”

“要是不把他好好的带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这是一定。”

 

 

“大哥哥,你抱的是什么啊,好吓人。”

小萝莉扯着他的袖子,眼泪汪汪。


朱一龙百味杂陈。他按照姐姐大人的吩咐,做好万全准备,带着那盆惊天地泣鬼神的曼德拉草,进入了白宇的内景。翻天覆地间,他抽出腰间魔杖,绷紧了神经,已经准备好了应付刀山火海。

结果场景变换之后,他发现自己还在霍格沃茨。远处哒哒哒哒跑来一个撑着阳伞,打着蝴蝶结,全套小洋装的小萝莉,不是一年级的白小宇还能是谁?


“怎么一个人在这?”朱一龙蹲下来,摸着他还没剪掉的长头发。一只仓鼠挪动着肥屁股,飞快地爬上了小萝莉的肩膀,小短手狠狠拍掉了头发上的手。

“是你的宠物吗?”

“这是澜澜,”小萝莉把仓鼠抓到手里,两手捧着给他展示。仓鼠装死未果,一个翻身起来,绿豆眼单边一眨,对着方才还被它打手的人发送媚眼一个。


真是物似主人形。

朱一龙叹了口气,拍拍仓鼠的头。

“你怎么自己在这儿?”

“我在等哥哥,他今天有魁地奇比赛。”小萝莉话匣子打开了,“哥哥是找球手,还是斯莱特林的级长,又聪明又好看。”

“就跟你一样好看。”人小嘴甜,哄得朱一龙笑出声。他还想再盘桓一会儿,但眼尖的看见了远处廊下一个匆匆赶来的身影。

“那个是你哥哥吗?”小萝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欢呼一声,冲他道了别,飞奔。

 


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离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他胸口布料,朱一龙低头,发现曼德拉草一只枝条拉着他衣服,另一只指着另一个方向。

据姐姐大人描述,白宇带这盆草回国的经历堪称曲折。决定匆忙,他别的什么都没带,只抱了盆草。进海关的时候检验员被惊呆了,说什么都不让过。白宇磨了半天,变着法重申强调这不是什么触手怪就是盆草,喂的好长得壮实了些,统统无果,最后还是姐姐接到电话,幻影移行送去了芥子空间,这才好歹解决了问题。

回了国就一直跟着白宇呆在道观。洞天福地里长得越发快,时间久了也沾染了灵性,能够在内景中给朱一龙以指引。

 

顺着枝条,他来到了变形课教室的门口,已经有先来者等在了门口。

下课铃刚响过,三年级的白宇第一个冲出教室,看见等着的人,眼睛都亮了。

这时是朱一龙刚刚毕业,就留校在学校一边做研究,一边当魔法史助教。

“……你魔杖怎么了?”青年在热情的拥抱洗礼后,注意到了不对。


远远看着的朱一龙笑出了声。

这实在让他记忆犹新。白宇从小到大,一心想学师父师兄,拥有自己的拂尘。可是拂尘没等到,他倒是先进了霍格沃茨,拥有了自己的魔杖。

桃花心木,鲲骨,十三英寸。


不死心之下,他深夜跑进禁林,软磨硬泡跟独角兽讨来一把尾巴上的白毛,小心翼翼地贴在魔杖头上,伪装是柄拂尘过干瘾。这会儿是变形课,教授让把杯子变成老鼠,白宇咒语本来就不熟练,阴差阳错之下,把那圈白毛变成了蛇。好好的魔杖顶着个美杜莎的头,十分能唬人。

远处的青年跟着朱一龙一齐笑出声,小豆丁羞愤难当,蹦起来去捂嘴,被他抓住手,轻声细语的哄走了。

 

接下来该去哪儿了?他问。

没想到转了一圈,又转回了熟悉的地窖。

他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了。


近乡情怯,朱一龙止步踟蹰,但终究是尽快要唤醒白宇的理性占了上风,他咬了咬牙,推开了门。


“……那个,龙哥……”


五年级的少年级长身量已经长成,长身玉立,意气风发,黑袍下劲瘦的身子如一棵春风里的小白杨。然而此时却含羞带臊,黑眼睛湿漉漉。

都说当局者迷,朱教授真想冲着自己的榆木脑袋,狠狠地敲几个暴栗。此刻他才看得真切,对方眼里的,分明就是一片对着意中人的赤诚情谊。

然而山雨欲来,朱一龙有些不忍心。

 

别做了,别说,他还什么都不懂,徒劳你一片真心。

接下来的无数岁月里,你都是在这样的寒风骤雨中惊醒的吗?

 

少年离去,朱一龙阖上双眼,仰天长叹。浑浑噩噩之中,青色道袍、故作老成的小道长,洋娃娃一样、却喊加油喊道汗湿的小萝莉,闯了祸以后撒娇卖乖的小巫师,全都凝结成了格兰芬多塔楼雾里,一个寂寥而悲切的影子。


现在还来得及吗?朱一龙自问。

急切和后悔让他心如擂鼓,一向冷静的心脏从未有过的柔软和酸涩。

一定来得及。

庆幸时间,终究让他明白了这一切。

 

最后是在有求必应室里找到的人。


室内还是地窖模样,仓鼠搂着黑猫在床上打小呼噜。白宇盘着腿坐在地上,魔杖放在一边,周围散落着他那些瓶瓶罐罐。看到朱一龙来,懒懒的一抬眼,勉强算是打招呼。


朱一龙站在门口,好气又好笑。
“你早猜到我一定会来?”


那人还在漫不经心的在揉史莱姆。

 “笨蛋,我就是来设计你的。”

“你要是还不喜欢我,我就天天缠着你,你那么心软,总会可怜我。”


这话里的内容简直刁蛮任性,大言不惭,但是朱一龙却从声音里听出了十成十的颤抖。已经占了先机,他忍不住要逗逗对方。


“我要是有女朋友了呢”

“……”


沉默间,朱一龙从门口走到他身边,顺带也走过了横亘在他俩之间的十余年岁月和无端谬误。

如果我们俩有任何一人,像今天这般勇敢点,多问一句,或许就不需要苦熬这些痛楚,消耗许多光阴,他想。

 

白宇或许是那盆曼德拉草,一枝独秀,奇葩天成,在一撮同类里招展的一骑绝尘。

朱一龙呢,他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那颗金色飞贼,天空中触不可及的一抹太阳光。

但终究是会被踩着飞剑的少侠握在手里。

这场持续了他们大半个人生的比赛终于吹响了终场哨音。

 


原地放下花盆,手指轻轻一挥,魔杖顶上的白色绒毛变成了一束槲寄生,被曼德拉草兴高采烈地举在他们头顶。

“还说我是笨蛋。”

“……小笨蛋,”朱一龙含笑盖住白宇还在苦恼中的眼睛。

 

“该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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